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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遥散文
十年后，他还是回到了这座幽深的庭院里，结满春愁的庭院里。
抬手挑起青黄的竹帘，屋外飘着濛濛细雨，墙角那丛芭蕉生得愈发高大，翠绿的叶子一重又一重，仿佛在无边烟雨里永远不愿展开。
十年前，也是这样烟雨迷蒙的时节，他为了避雨误闯了进来。那时的庭院，还没有这般的幽深，芭蕉不远处有株梨花，在烟雨里开得盈白如雪，闲闲逸出了墙头。
像极了轻倚在屋檐下，静然听雨的那个女子。她着了一身霜色长裙，乌黑长发一直垂到了腰间，眸眼微合，似睡着了一般，蓦然含笑，梨涡浅浅，只惜秀美面容上，透着一股子病态之美。
单薄身子柔柔地倚在屋檐下，濛濛细雨湿了女子额前碎发。也迷离了他的双眼，他忘了避雨，也忘了牵马，就那般愣愣地在梨花树下呆立许久。
直到身侧的青骢马忽而昂起了头，扫落了枝头梨花簌簌，这才一霎惊醒了他。檐下女子也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目色从容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才见女子转身回了屋。
烟雨湿了衣衫，透过后背凉意彻骨。不知为何，他忽而有了一丝失落，一丝惆怅，就像卷在烟雨里的芭蕉叶一般，冷清清的目光落在墙角，既而多了一分落寞。
避雨的念头已然全无，他牵起了身侧青骢马，正欲冒雨离去时，忽觉头顶天光一黯，烟雨停了。抬眼一看，却是一柄纸伞遮却了烟雨，水红伞面细细勾勒了几朵梨花清艳，一如转身而遇的那张面容。
他看了女子一眼，慌忙低下了头，手中的缰绳握得更紧了。他实在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他只是为了避雨，无意闯进了这座古老的庭院。
庭院后门是开着的，门环早已沾满铜绿，四下显得如此陈旧古老，他还以为无人居住，才冒失地闯了进来，不想竟有女子闲居于此。
女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中纸伞递给了他，而后转身走进了烟雨里。他握着纸伞，愣愣地看着女子婉约而孱弱的背影，不经意间散开了一种莫名哀愁。
“哎，多谢！”他终于朗声开了口，却只说了句道谢。
女子闻言，蓦然回首，嫣然一笑，刹那枝头梨花簌簌飘落，落在水红纸伞间，盈白如雪，美得不可方物。
他张了张口，终是什么也未说出。烟雨濛濛，他撑着纸伞，牵着青骢马，仍立在梨花树下，一直到女子踏入了屋檐，转入了屋里不见。
十年过去，他不知女子的芳名，也不知女子的来历。十年来，他走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女子，却总也忘不了，女子那回眸一笑。
是以，他还是回来了，回到了这场烟雨里，这座结满春愁的庭院里。
只是，烟雨依旧，庭院依旧，而伊人不复。
听说，是远嫁去了邻镇，五年前便病死在夫家了，也真是红颜薄命。
这一回，他有意走进了这座庭院，为了寻人，却只能避雨。他推开了屋门，轻倚屋檐下，缓缓合上了双眼，静静听着雨落。
修长双手间拿了一幅画卷，画中有无边的濛濛烟雨，有一树盈白梨花，有滴雨不绝的屋檐，屋檐下却没有藏了十年的女子。
只因，那张如梨花般清秀的面容，早已藏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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