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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毛飞入北京城散文
回访的北京知青刘京津也是快70岁的人了。
知青到我家做客,我们是久别重逢感慨万千。
我这个人讲究实在,没用大鱼大肉招待他,而是用自采的蘑菇炖小鸡儿;青椒土豆拌酸黄瓜;尖椒红焖小干鱼;还有“鱼毛”凉拌豇豆丝儿;外加黄花鸡蛋汤。为了招待远来的客人,我破例打了散装的“北大荒”小烧酒。准备与刘京津喝上两杯,主食也就是绿豆和大米焖的大米饭。
北京知青刘京津是老三届的,但当年他的父亲是正被“挂起来”的高干,为此他很不得意,成天沉默寡言。他与我年龄相差一两岁,在我的“东方红——54——13号”车上当过农具手。我也是学生出身,因爱人的牵连也是被视为“另类”的老职工,正在倒霉时。所以我们两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竟成了朋友。交往中我发现他为人爽朗健谈,而且很有才华。我们俩是“臭味”相投,无所不谈,不顺心时在一起发泄“逆流”情绪。在恢复高考时他考入了北京什么外语学院,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次回访他首先到了我家。刘京津在我家与我正高谈阔论忆当年,我老伴儿已经做好了菜饭端上来了。刘京津看见这饭菜,就像当年打完夜班后饥不摘食似地抓了一把“鱼毛”,放在嘴里边品尝边说:“刘姐辛苦了,没想到三十多年后,又吃到了刘姐做的鱼毛。”
“唉!让你见笑了。我说你来了,多年不见,到宾馆点一桌,好好招待招待你们,你师傅说什么也不让……真是的,如今也不是吃不起……慢待你了。”我老伴一边向刘京津表歉意,一边埋怨我。
“哎——去什么宾馆?那有什么好吃的,除了大鱼大肉,就是山珍海味,那里比得上刘姐做的地道的北大荒的四菜一汤啊!三十多年了,我无时无刻不想吃到这北大荒的鱼毛,可那有这口福哇!”刘京津说到这里,自倒一杯小烧,给我也倒了一杯。
“师傅!谢谢你当年对我的关心照顾,今天我借您的酒敬您一杯……”说着,一扬手把杯中的酒灌到肚里,又夹一口鱼毛入口,话匣子再也关不住了——
那是一场乌苏里江水倒灌后又消水的时节,我们师徒俩到小湖翻麦茬地,我检查机车,刘京津到地边解手,无意间看到消水后的地边不大的连着大穆棱河的泡子,剩下的水很少。此时已经消得剩下不多的水,而泡子的水里竟有一条大鱼在扑棱。
“师傅!你快来——看那条鱼太大了,咱怎么把它弄上来?”刘京津把我叫到跟前指着被困水中的鱼说道。
我一看已经很浅的水中有一条足有一米多长的“怀头”,脊背露出水面在挣扎。
“好家伙,该着咱有鱼吃!”我说完,到车上拿起机车抠泥用的抓钩递给他,又拽下起动绳拿在手中。“走咱抓鱼去!”边说边脱巴脱巴下到水中,来到怀头前。
刘京津用抓钩勾住鱼嘴,我想用起动绳拴住鱼鳃好往岸边拽。没想到我们这么一折腾,鱼猛然用尾巴一甩,一下子把我们打倒在水中。
“好家伙——这么大劲儿!”刘京津边从水中爬起边说:“我不相信斗不过你!”操起铁钩子又向鱼头刨去。
“得得,别费劲啦!这家伙在水中的力气少说也有三四百斤,咱得想办法让他消耗体力,再拖他上岸就好办了。”我说着从水中站起上了岸,“现在水浅,它跑不了,上来吧。”
我们俩在机车上找到一条长绳,商量了办法后又下到水中。这一次,刘京津突然按住在水中游动的鱼尾,我趁机把绳子套住鱼头拉紧,“好了!上岸——”
这刘京津在岸边草丛中手拉绳头“溜”起了鱼。鱼在水中挣扎,摇头摆尾把浅水搅成了泥浆,越游越快。刘京津在草丛中把绳子拽得忽紧忽松跟着跑,浑身是汗,把草丛踩成了平地;我看小刘几次险些被鱼拖到水中,赶紧和他一起慢慢的随着鱼的猛游挣扎力气,让绳子忽紧忽松,使鱼得不到喘息之机……就这样,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溜鱼”。鱼终于筋疲力竭翻背朝天了,只有吐白沫之功,没有挣扎之力了。我们俩这才喘口气,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条足有1.5米长的怀头拖上岸。这才发现,这个不足几十平方米的水泡子,不少大大小小的各种鱼,都被搅得难以安生,在泥水面上肚皮朝上,有的已经死去,有的还在水面上漂浮。我们二人又到水中,挑大的不管是鲤鱼、鲶鱼、鲫鱼……捡了就近扔上岸。又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功夫,漂在水面上的鱼捡完了,我们也没有力气再抓鱼了。
看着成堆的鱼,我们俩说不出的高兴,可是又犯愁了:这么多鱼,怎么处理呀?不赶快运回食堂,这大热的天不都臭了吗?正在我们发愁之际,正好队长来了。他看我们还没有翻地,以为机车出了故障,可是一看到我们坐在鱼堆旁发呆,笑了说:“怎么?你们两抓了这么多鱼?……好家伙!这么大怀头你们是怎么抓的?这家伙少说也有一百五六十斤……”
“正好队长你想办法把鱼弄回食堂,不然到中午都坏了。”我们与队长说了抓鱼的经过后说道。
“我想什么办法?来,赶快装在机车上,现在把鱼送回去,晚上吃还赶趟。”
小刘把机车开到岸边,队长和我们把鱼全装进驾驶室,剩下的便在地边找到几个春播时丢下的装肥料的编织袋,也装满鱼放在大犁上,这才开车回到连队食堂。
这天晚上,知青们美美的吃了一顿全鱼宴,鲤鱼、鲫鱼、鲶鱼等杂鱼,馏、炒、烹、炸样样俱全,那条怀头和其他没有做完的鱼,被在食堂做饭的我爱人全部炒了鱼毛。除了青年吃的还有不少,便每个在食堂吃饭的人,不论是青年还是老职工都分了两斤多,由自己支配……
聊到当年趣味浓,但是刘京津与我聊到这里,脸色渐渐变得凄然下来,看着我爱人感激地说:“感谢刘姐当年在那种逆境中,不记我们青年批斗你的仇,把本来应分给你的那份也给了我。我舍不得吃,在我探亲回家时带回了北京。家中人吃了那油汪汪,黄登登,香酥可口的鱼毛,赞不绝口。我爸爸吃了鱼毛,问起我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好的厨艺,把鱼做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鱼松,真称得上是一绝呀!”我把刘姐是我师傅的爱人,因受地主家庭的牵连,正被揪斗的情景说给他听。我爸叹了一口气,放下筷子,细细地咀嚼着鱼毛,脸上挂上了泪花,很久没有说话,直到全家人吃完饭,才对我说:“你刘姐那孩子不容易,你们可不能不知好歹斗人家呀……”
“来来,咱吃鱼,不提那岁月的事了。”我爱人见刘京津有些悲伤,赶紧劝他吃,“我得谢谢副部长,不是他从北京给我寄来补品,给我儿子寄来代乳粉,他刚一平反便写信给农场他的老部下,追问我的情况。农场看到你那老副部长爸爸的那封信,专门派人来咱连过问,使我比其他任何被揪的人,提前解除了管制和批斗。你师傅也调回了学校,没有这些,哪有我一家的今天啊!等你走的时候,我再炒些鱼毛,你给老部长带去,谢谢他老人家对我的关照……”
“我爸吃不到你做的鱼毛了,他已经去世了,临终还念叨想吃北大荒人做的鱼毛呢。”
闻听副部长已经辞世,老伴儿如丧考妣般悲伤。她强忍泪水悲声说道:“临终还惦记我这北大荒的地主崽子……”转身抹去已经流出的泪水,“唉——小刘啊,请你回去后在老部长灵前替我告诉他老人家,如今的北大荒已经好了,我也早就扬眉吐气了。尽管现在我已经没办法炒出那上等的怀头和鲤鱼鱼毛,但是,随着八五八农场千岛林旅游区,和水上公园的开发建设,那些北大荒特有的海味山珍一定会重现八五八,那时我不但要用上等的鱼松祭献老首长,还要炒出有品牌的鱼松让它飞入北京,飞出国门,闯进世界!今天你先把我用你师傅钓的小鱼炒的鱼毛,献给他老人家,待我能炒出上等鱼毛时,我再亲自拜祭他老人家。”说着下桌把所有的鱼毛包了起来。
送别刘京津回北京的车窗外,我和老伴儿看见他眼含热泪,一手托着鱼毛,一手连连向我们挥动,那依依惜别的身影,带着鱼毛,带着对北大荒的深情,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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