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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里的肉散文
每每午餐,单位食堂里的美眉们,碗里的肉肥的瘦的一律拣出,似乎对之颇有惧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快意恩仇,诸如《水浒》,江湖传闻已久。
酒且按下不表。大块吃肉,早先并不多见。
那时候,只有过年全家才弄个斤了八两的肉,大块熬菜,招待贵客。其时,双方谦让,终是不舍,留得下一顿再做大菜。平时呢,弄个一星半点儿的,全靠粗盐粒子腌着。不管啥样的坛子,即使你把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再套上个薄膜袋封口,不几天肉就臭哄哄的,红中泛绿,白蛆涌动,洗吧洗吧,臭肉包拉瓜包子反而奇香无比。
那时有一邻居,好歹腌了小坛子肉,防狗防猫躲老鼠,把腌肉坛子高高吊在屋梁上的吊篮子里。好多天后,家有贵客:待到黄瓜西红柿切罢,青椒鸡蛋炒好,散酒倒还有点儿,腌肉坛子却轻快了不少。主妇心慌又纳闷,菜里肉放少了叫人觉着心存不敬不是?肉去哪儿了?隔几天家里皮小子肚子疼得满地打滚,干结便不出来啊——得,招吧。原来那少年见腌过的瘦肉颜色可人,嚼来味美,以为熟食,吞掉不少,一时传为笑谈。
生产队时代,男劳力们活计累得非同寻常。饭食却相当粗糙,食肉甚少。面对稀罕而又喷香的猪肉,大人馋小孩子闹。阿芹媳妇很工巧,有次过节盛饭的时候,为了哄住孩子,给俩儿子大毛二毛碗里盛了不少肉,看上去肥嫩嫩油滋滋的。丈夫呢,尖尖的大碗菜却看不见星星点点的肉片。话说这阿芹男人不仅能挣公分,脾气也不差。回家把锄头一放,搓吧搓吧大手,呼出一口冷气,捉起筷子端碗就吃——且慢,男人一撒目孩子们的碗,想想自己风风雨雨的打拼,这娘们咋这么待人?立时血脉贲张,“大毛二毛,把肉都叨我碗里!”一声怒号,手里的菜碗,直接扔院子里去了,母鸡们发现新大陆似的咯咯群起,全是亮晶晶的肥肉啊,在碗底啊!阿芹气得直垂泪。
北方的农村,每年都要杀年猪,特别是生产队时代,家家户户分小份儿的场景总是那么温馨——大铁锅香汤鼎沸,人们有说有笑,来领份子的铁水桶在勾担上吱吱嘎嘎地欢唱。热气升腾中,来年的好兆头在每一个人心中蠢蠢萌动。有时候,养那么大的猪,出售得凭“购猪证”,那年我家去公社卖那头四百来斤的大黑猪,不知它是留恋故土还是恐惧命运多舛,为了滚下独轮车,生生将车把啃断了一只。那向往自由的一路昂天哀嚎,令人不得不心生怜悯。
记得儿时盼着过节,放着雪白的馒头不吃,而独爱吃地瓜面大煎饼,大概那可以多卷肥肉吃吧。因为那时的养猪人素朴卖肉人实诚,猪肉呢咀嚼起来凝乎,不掺假杂,肥而不腻,香彻全身。物以稀为贵,慢慢地养,慢慢地等,不是你想吃就能吃得到,给你个念想,需掰着指头等待时日,需久久挥汗劳作,端起碗来吃肉就近乎虔诚。现今,有人推崇土鸡笨猪绿色食品,有人盼着速生早熟丰产丰收,不管何种生活方式,都是你我必须面对的,就像碗里的肉,你可以挑出来不吃,可是,菜汤呢,豆芽和小青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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