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加糖的鲜豆浆散文

不加糖的鲜豆浆散文

　　——欣赏王金石小说的人物刻画

　　王金石老师从普通民众的生活中走来，将他熟悉的一个个真实鲜活的人物呈现到文字的舞台，使之散发着乡村生活的原汁原味儿，又多姿多彩，让我们如临其境，如见其人，或而误以为写的就是自己，不禁对号入座。

　　王金石小说写了一群普通人物，展现了他们的生存现状和内心状态。他刻画的对象多以农民为主，种地的、收破烂的、进城打工的，也有作家、工人师傅。事件取材于再平凡不过的生活琐事，世俗化，生活化，充满人情味儿。

　　他笔下的人物具有鲜明的个性色彩，形成独有的“这一个”。打工者柳木老实本分，王乐天则自卑虚荣；收破烂的牛存藏着那么一点狡黠，又有“阿Q”的精神胜利，牛生则老实憨厚；村妇桂花泼辣、狭隘，作家则肯于理解和包容；师傅情深意重；琬和琪渴望爱情又含蓄内敛……这些都是人物的常态。

　　作者也表现了普通人在“意外”来临之后的变态：人物生活在一个他业已习惯的环境里，一旦天上掉馅饼，机遇来临，便造成“脑震荡”，产生心理落差、意识错位。比如《意外》写杨二拐，《你不打扮我喜欢》写王乐天。改变是令人振奋的，但这时便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份不同以前，身边曾经那么调和的一切跟自己不搭衬了，于是想竭力甩掉它。杨二柺意外得钱之后要甩掉的是跟他相濡以沫长得像圆白菜的老婆，想娶脸蛋漂亮的寡妇兰；王乐天见到城里女人打扮时髦之后要甩掉的是老土穷酸的妻子外貌给他带来的自卑。结果如何呢？天上掉馅饼不好消化，杨二柺捡到的是假钞，仓皇从受审室出来经过一番心灵洗礼，决定和老婆好好过日子，却遭遇老婆车祸身亡，从前的朴实平淡而又祥和的日子不会从头再来。王乐天把妻子装扮得比城里女人还光鲜，惹得三五小伙常来光顾他那一度冷落的门庭。虚荣心得到了满足，然而想到自己回城打工，家里妻子身边还将围着这几个眼馋的苍蝇，真是放心不下了。于是又哄骗着妻子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这才睡得踏实。读后或者叫人笑或者叫人流眼泪，仔细想想，像生活中遇到这类的意外变故比比皆是，并非只杨二拐、王乐天等偶遇。面对变故，有多少人（定力足的除外）心理受到冲击，产生落差，于是意识错位，要极力挣脱所谓与之不相称的过去？那些走红的歌星、升迁的官员、发财的款爷，离婚的，吸毒的，六亲不认的，伪造身份的，还少吗？小说里展现的这些普通人众的心态，是带有普遍性的。你笑主人公的同时，你便很认同这种生活逻辑，对照自己，哈哈哈，觉得好像啊。这些来自生活，带有柴草油烟味儿的人物，不虚飘，不遥远，就在我们身边。或者那点脾气是我的，或者那个想法你曾经有过。

　　在人物刻画上，王金石小说有两点值得称道。

　　一是保留原味儿，不加糖。且不去苛求作者对小说的主题挖掘得有多深刻，对人物的刻画有多么高大上，反之，他写小说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不搞类型化。所谓类型化是指按照某一标准（如职业、阶级、地位等）把人物划分为某些类型，从某一类型人物的共性出发去演绎、杜撰人物，结果导致文章作品中的人物千人一面，缺乏个性，也缺乏作品应有的典型意图。然而我们知道，在现实世界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追求，有自己的职业和活动圈子，在文学作品中，怎能千人一面？作品应该体现出人物的千差万别，体现出“这一个”和“那一个”的不同，体现出人物的不可复制性和不可替代性。王金石在这方面做得好，他不先入为主地认为应该怎样就怎样去写，他不拔高，不矫饰，不故作高深，而是遵从生活本身的逻辑去表现人物。这样，展现在我们面前的人物才更具有真实性，你才认得他们的真面目，这才富有原汁原味，是不加糖的豆浆。

　　比较有趣的《情书》，两个女孩收到一封情书，收信人名字搞错了，她俩中各取一个字，谁都不是，谁又都可能是。面对着帅哥情意绵绵的信，谁都装作漫不经心，后来竟然不约而同地出现在约会地点！青春女孩挡不住对爱情的渴望，尽管嘴上掩饰，但内心却都暗藏心机。更好玩的是她们都说来这是想告诉写信人同室的名字。着实让人觉得好笑又可爱。这便是原汁原味的生活趣味，不可简单地理解俩人的友好谦让，金石就是这样把真实的人物刻画活了。

　　《紫铜》里牛存花了80元收了假铜，又耍滑转卖给一个刚出道的少年同行，他那对本行业的游刃有余和不吃亏后自我满足的得意之态跃然纸上。

　　《骂街》写村妇桂花因为丢了桃子大骂粗口。待她到了娘家发现是丈夫摘的桃，不禁暗拜观音菩萨，早晨自己骂的不算数。这叫读者忍俊不禁。这就是小人物的真实心态。作者没有故作高深地挖掘，比如写她明白了村邻都是老实友好的，下决心道歉之类的情节，那就假了。

　　二是动态刻画，手法多样。作者能够把这些普通人物表现得真实鲜活，得力于他对生活素材的提炼和对人物刻画的技巧，这里单说刻画技巧。

　　王金石小说选取典型的生活片段，给人物提供特定的活动场景，使其呈动态的展现。他侧重表现人物的性格、心理，因为这是决定人物命运的关键。比如杨二拐数钱数到得意忘形，做的一番白日梦，就是一个镜头，给他充分的自由做梦，展现他“馅饼”来了之后的心理错位。牛存转卖出假铜喝了小酒之后晕晕地在大树底下乘凉，想入非非的幻感以及和牛生对话的镜头，形象地刻画了他只重眼前小利的狭隘自私和容易自我满足的心理。婉和琪也是在宿舍里围绕一封情书展开的言语活动。在特定的场景中，通过人物的言语行动揭示他们的内心世界，同时又推动情节的进一步发展，在合乎生活逻辑和性格逻辑的情节发展中，又继续使人物性格呈动态的展现。

　　在刻画人物方法上，作者着重从语言、动作、心理等方面的描写入手，或者有所侧重，或者融合在一起，都极符合人物的身份、思想意识、文化水平和性格特征。

　　举例来说，语言描写，小说恰如其分地把语言特色和人物身份融合在一起，叫人一听说话就知道是哪个人。猜猜看，有一个人几次说到：“留着？那就留着。”留着什么呢？——古贝春酒。本是徒弟送的，想喝却从来没舍得喝，临终前还是送还了徒弟，要他写作时多来灵感。这么情深意重，谁呢？——师傅。“好看不如素打扮。别人喝的是倒彩。你丈夫说的才是真话。”哪个丈夫这么哄骗自己的老婆？王乐天啊，他担心自己进城了，打扮好看的老婆被“苍蝇”盯上。“谁偷了我家的桃，吃了脚上长大疔、长噎食，谁偷了我的桃，吃了养孩子没屁股眼……”谁家泼妇骂街？桂花啊。

　　动作也都被作者贴上了标签。如“坐在大街乘凉坐的石头上，两手扳着膝盖，唱歌一样变着花样地骂”，这是桂花的。“迅速麻利抬起那条健全、粗壮、胖大的腿脚，向着探过头来的我二婶猛地一脚，”这是杨二拐，得钱忘形，瞅着胖老婆不顺眼了。

　　杨晓敏在评论庄学的小小说作品时说：“小小说是塑造人物形象的，只重言行，而不关注心灵，作品会失去应有的内涵与风韵。”王金石就很擅长心理描写，细腻地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对白捡了元大钞的杨二拐，心理描写很充分：迷迷糊糊，飘飘然，激动，陶醉在欢乐里，神飞遐想，斜着眼睛审视我二婶，心里却滋生了一股酸了吧唧的委屈。我该她的，我欠她的，我怎么就那么缺她。摆脱心中不平衡的念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脸蛋真漂亮的兰。我二叔想起兰就心眺脸红，目光痴迷，唾水从容无束，那驰走的思绪，欢欢美美，一头栽进了兰那道美丽、诱诡的陷阱……以上这些丰富的心理描写逼真地刻画了杨二拐有了钱之后的思想意识变化，也为情节的发展做好了铺垫。

　　把语言、动作、心理描写结合得最妙的是《情书》。面对一封热情奔放、灼人心魄的情书，两个女孩都漫不经心，一个把书翻得哗啦响，一个把口红涂了又涂。俩人都发着宁可当老姑娘也不嫁给连名字都弄不清的求爱者的誓言。俩人跳着与情书无关的舞。直到后来我们看到两位姑娘同时出现在了约会地点，不禁莞尔，像刚刚欣赏了轻喜剧一般。原来她们对爱情的渴望已被热烈的求爱信激发出来，她们的血液被灼烧得沸腾起来。我们明白了，王琪的精心装扮不是为姑妈，而是为写信人，林婉的涂口红也是为了求爱者；关于情书是写给谁的，她们都在试探对方；宁可当老姑娘也不嫁给把名字都弄错的人，是暗暗埋怨写信人的疏忽……表情装得那么淡然，心口却那么不一，多么青春而又富有心机的女孩啊。这里以语言和动作描写为主，心理描写为辅，但语言和动作描写也都是在刻画人物的心理。言行和心理的极不相称，恰恰映衬了她们暗藏着对爱情的渴望和掩饰，同室之间的对立而又友好，还各有那么一点点心机。这样两个女孩便富有了灵动的姿态和温婉的情怀，小说也恰恰增加了阅读情趣，让我们觉得两个女孩的好笑又可爱。

　　当然，作者也用了反衬等其它刻画人物的手法，如柳全的势利奸猾衬托柳木的老实诚挚。在此不多赘述了。

　　作者笔下有那么一群人物鲜活地跳跃在读者眼前，就表明人物刻画很成功了，笔者对王金石越发熟练的技巧由衷地佩服。当然也感到小说在人物刻画方面尚有不尽完美之处，试列一二，未必正确，有待商讨。比如小说很好地抓住了师傅、柳木等人的闪光点，使其精神力量照亮读者，照亮生活，不过，仍有桂花等人物缺乏闪光点，虽然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但独立成篇，是不是削弱了作品的思想价值？如果把他们作为一篇小说里的配角，或许这人物形象就有其独特的存在价值了。再如，在人物对比中是不是最好凸显个性的差异，比如，把婉和琪塑造成性格不同的两个女孩，或许更有趣味和个性魅力。另外，在细节上还要想得更周全，比如杨二拐从盛钱的点心盒里扔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局长，请您多关照！”这是一个伏笔，到后来杨二拐存钱受审的时候抖了包袱——那是假钞。试想，一个人为了求人办事贿赂局长假钱？搞恶作剧不成？有点离谱了。

　　最后我以吕保军在《金石小说掷地有声》中的一段话来结束本文吧： 感觉金石小说每篇作品都很自然、真实。不虚伪、不做作、不装深沉。乡村风土人情历历在目，如身临其境一般。读后掩卷深思，那充满了原汁原味的乡土特色，强化了生活的鲜活性与真实感，隐藏在灵魂深处的许多东西，包括心境、感悟或精神指向，被他的文字一一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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