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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说客美文
入冬,一场大雪捂盖了老街。火烧铺子传来哀号声,雪大生意冷,老街人就跑来看热闹。是火烧铺两口子晚上生煤炉取暖,通风不好,煤气中毒,送医院抢救不及时,人没了。这家的儿女披麻戴孝在铺子前哀号痛哭,做了三天的祭奠,惹得临近几家店铺都没了生意。
宅子该谁的是谁的,自有天定。
老街有说客。
跑细腿的,磨薄嘴的,泡泡水的,糊弄鬼的,这是老街人对说客的分类。老街蜿蜒十几里,上千家店铺,每天少不了买卖双方之间的鸡毛蒜皮。谁的腿快腿勤,谁就能揽到差事,把动气的双方说下了架,得点儿主家给的实惠或是混上一顿酒饭。说客嘴皮子自然要利落,但是也要有些背景或者势力,不然凭啥人家给你这个面子?泡泡水的是专门处理女人之间的家长里短,收的酬劳也薄,够泡一壶茶。能糊弄鬼的,这里的乾坤可就大了去了。说个。
顾老大看中了冠家一处宅院。
冠家在老街是大户人家,在老街置有多处宅院和几十间店铺。顾老大看中的这处宅院并不在老街的繁华路段,而是相对较背,在游客稀少的最东端,老街自古就有“宁要西端一砖,不要东端一间”的说法。
顾老大央人到冠家说事,都被碰了回来。顾老大愁闷,有人就说,你去找找糊弄鬼的闷子看看。顾老大就提着重礼,登门拜见,说明来意。
闷子捋着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说:你诚心要?
顾老大拍着胸脯,说:诚心。
闷子:砸多少钱都值?
顾老大:值,都值!
闷子不咸不淡地说:那中,一年后给你准信儿。
闷子来到冠家,说有人要租用冠家东端的那个宅院开个买卖,买卖不大,火烧铺子。你那地段冷清,租金要给让一让。
冠家答应了,院子闲着也是闲着,有生意总比没生意好。
火烧铺子就开张了。这家铺子卖的火烧个头大还便宜,店家服务周到,生意很快就打开了,人们宁愿多绕些路来东端买火烧。有同行算了笔账,照这个做法是赔钱赚吆喝,支撑不了多久。
入冬,一场大雪捂盖了老街。火烧铺子传来哀号声,雪大生意冷,老街人就跑来看热闹。是火烧铺两口子晚上生煤炉取暖,通风不好,煤气中毒,送医院抢救不及时,人没了。这家的儿女披麻戴孝在铺子前哀号痛哭,做了三天的祭奠,惹得临近几家店铺都没了生意。
开春,闷子又来到冠家,说是有个做鼓乐买卖的老板要租用冠家的宅院,那院子先前不干净,这租金得让一让。冠家也是想冲冲晦气,租金多少也不在意。
鼓乐店开张,敲敲打打,弹弹唱唱也挺热闹。没过多久,就传出铺子里闹鬼的事情,相邻几家店铺的人都说,半夜里听到咚咚鼓声,还有瘆人的曲调。接着一天夜里,鼓乐店的老板大呼大叫,披头散发跑出来,疯了。
有人请了风水先生,风水先生说那一片是凶地,街坊就开始出售房屋。冠家也觉得那处宅院坏了风水,家业资金周转遇到了困难,也准备出售那所闲宅,只是价格开得大,没有人接得住。
闷子找到顾老大,顾老大二话不说,拔现钱,并给了闷子两成的酬劳。
顾老大如愿拿到宅院,扒掉旧屋,盖起了三层大宅,欢天喜地住进去。
没几年,老街改造,东端很快就成了黄金地段,而冠家卖掉的宅院,被顾老大拾掇得耀武扬威,很是风光。冠家老爷子每次路过,都悔得唉声叹气,临终前留下遗嘱,要把自己这把老骨头埋进那所宅院。老爷子攥着冠老大的手说,不拿回那所宅院我死不瞑目啊。
冠老大带着重礼拜见闷子,说明来意。
闷子捋着下巴上稀稀疏疏的几根胡子,说,你诚心要?
冠老大拍着胸脯说:诚心闷子:砸多少钱都值?
冠老大:值,都值!
闷子:把老爷子葬入宅院和拿回宅院这可是两档子事啊。
冠老大:两档事两笔酬金,不惜倾家荡产。
闷子不咸不淡地说,那中,一年后给你准信儿。
中秋,顾老大六十大寿,在家中设宴庆贺。
冠老大和家人抬着一坛老酒,带着响器班子吹吹打打来给顾老大祝寿。
顾老大既意外又惊喜,起身迎接。抬着老酒坛子的人,忽然一个趔趄摔倒,坛子摔碎在院子中间,老酒洒了一地,酒香四溢。冠老大喝退家人,呈上大额礼金。
顾老大也不介意,碎碎平安,岁岁平安嘛。
入冬,闷子来顾老大的家里,说明冠家想再置回宅院的意思。
顾老大哈哈大笑,说糊弄鬼的,你说个由头让我听听。
闷子说,简单简单,你顾老大总不能给冠家老爷子当守墓人吧?
顾老大瞪大了眼睛,此话怎讲?
闷子说,还记得你六十大寿那天,冠家来送酒祝贺之事吧。顾老板可否知道,那摔碎在你院子里的那坛老酒里浸泡的是冠家老爷子的骨灰啊。那也就是说,你这里是葬着冠家老爷子的陵墓,你不是守墓人是什么?
顾老大脸都红了,冠家的手法也太不地道了。
闷子说,算了,你这宅子得来的也不地道。如果老街人知道你这宅子是个墓宅,谁还敢来府上?影响了子孙后代的前程,那可是大事。再者说,这些年你这房价也翻了几番,出手你也赚大发了。
顾老大软了。
冠老大拿回了宅院,拜谢闷子。
闷子捋着胡子不咸不淡地说,该谁是谁自有天定吧。
闷子用酬金在老街购置地皮,也盖起了一处像模像样的大宅院。
老街说客,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