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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敌
客栈楼下没几个人停下,任凭店小二在门口扯着嗓子招呼也未见几人驻足。店内一层是菜馆,角落里缩着个年青人,手里抱着杯热气腾腾的茶不住地往外哈白气——这天寒地冻的,饶是他一身狐皮貂裘也有些扛不住。想着他又打了个喷嚏。
张起灵一进门,就见吴邪在那里低头揉鼻子,随后不顾身旁招呼的小二,径直走到吴邪面前坐定。
吴邪抬眼间瞅见对面的人,脸上露出个歉意的微笑。旁边店小二在两人间开会看了看,干净的白毛巾往肩上一搭,问吴邪道:“客官,给您上菜不?”
吴邪赶紧点头。
小二转身朝着后边喊了句什么就走了。张起灵盯着吴邪通红的鼻头看了片刻,先开口道:“我见城外贴的告示了。”
吴邪脸色骤变,四下环顾,确定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后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问道:“……我这身行头是不是惹眼了点?”
张起灵脸上的吃惊一闪而过。原以为他会问些其他事,却不想一上来是这么一句。他没接话,低头给自我斟上茶遮挡脸上的笑意,然后也学吴邪把茶杯捧在手里,暖烘烘的,倒像是抱了什么奇珍异宝。见他不回答吴邪又嘟囔一句:“这但是我最御寒的衣物了。”
张起灵在他领口处一圈洁白的狐皮上瞄了一眼,道:“不必。玉牌收好,莫要被人拿去或搜到了。”
吴邪赶紧往腰间摸了摸,唯恐被人抢走的样貌。
很快第一道菜上来,酱烧鸡。吴邪脸上的焦虑顿时一扫而空,举箸道:“唉小哥你尝尝这个,这个鸡个性好吃……”最后一个音还未发完,手中的箸就被张起灵抽走放在一边。就见他从自我的包袱里慢条斯理地翻出个长形布包打开,里面好好地躺着四根筷子。
“以防有人投毒。”张起灵一边将筷子分给他一边解释道。
吴邪愣愣地接过,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问题,视线一下子粘到茶具上。
“喝都喝了,没事。”张起灵道。
吴邪这才放下心来,用张起灵给的箸吃鸡。
一顿饭吃得寂寂。门外不断有华服的人飘过,天蓝色官服上绣满祥云翠竹,黑色绒面官靴纤尘不染,个个头戴高帽腰间佩剑,秀丽的面容上一派严肃之相。店中有跑商的客人见过世面,遮遮掩掩地打量外面的人,低声交流:“东厂的人不明白又要逮谁哦……”以张起灵的耳力,自然是听的分明。对面的吴邪也听到了,低头低到不能再低,几乎要把脸埋到饭碗里去。
忽然就听得店门口一片嘈杂,吴邪低着头稍微抬眼往那边瞅了一眼,登时手脚冰凉——东厂的人搜了进来,气氛一派压抑。
一华服男子轻蔑地扫视一圈,视线落到正应对着大门口的吴邪身上,眯起眼睛。吴邪正紧张着,张起灵却突然站起身,长凳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在不大又格外寂静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吴邪的心又是猛地一揪。
所有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他们这一桌。吴邪简直紧张得不知怎样好了,抬头也不是低头也不是,心里直骂张起灵,脸上却努力持续着平静——自然是失败了,冷汗几乎顺着脑门流下,所幸并未有人注意。
华服宦官上下打量张起灵一番,啧了两声道:“你是何人?”
张起灵背对着吴邪,就那么走到一众人前。不明白是不是错觉,吴邪总觉得他的腿在发抖?他看不到张起灵的表情,但随后张起灵从衣襟中取出什么,那宦官立即变了脸色。
接下来的事更出乎吴邪意料。不等那宦官发话,张起灵竟一下子跪了下去,双膝着地时发出的声响颇大,听着吴邪都觉得自我膝盖痛。
“我跟你们走……”一个带着颤的声音响起来,听上去竟有些耳熟,“求你们别杀我……”
那男人冷笑一声,立即有个灰蓝衣服的人上前将张起灵手中的东西夺走给了他。吴邪定睛一看——竟是自我的玉牌!他摸向腰间,那里竟是什么都没有了。
张起灵何时拿去的!自我竟丝毫未曾察觉!
华服宦官拿玉牌在手中掂量了一下,伸手钳住张起灵的下巴,尖细的声音响起:“真是可惜了这张脸……小王爷,您想什么呢。到了阴曹地府可别坏奴才无情,要怪就怪自我这什么烂命,生在哪不好,偏生在这帝王之家,又他妈不是个正主的命。”然后扫了一眼他的衣着——一身黑色衣裤,再普通但是的装扮——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知是嫌弃还是幸灾乐祸的表情,收回了手,忽然用玉牌猛地在他侧脸上一扇。一声脆响,张起灵的头被打偏了过去,吴邪的心也跟着抽了一下,手在桌子下攥成了拳。
但是——他忽然有点意识过来——小王爷是称呼他的,张起灵在替代自我的身份?那声音也是学的自我?
张起灵的侧脸很快红肿起来,滚烫,一跳一跳地疼。华服宦官看着他渗出血丝的嘴角,收回玉牌系到自我腰间,道:“老规矩,就地剁了。”
张起灵的头很缓慢地转过去,就见一人将佩剑抽出,剑尖在他脸上游移到颈间。吴邪死死盯着那边大气都不敢出,好像正在被人用剑指着的是自我,生怕那剑锋突然刺下来。
但剑又游移到了往下一点的地方,大概是胸口锁骨一片的?吴邪看不到状况,但靠近门口的客人看着就发出短暂的惊呼,倒像是在看热闹。
那宦官又冷笑起来,将持剑那人拨到一边,自我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小王爷,您这皮相倒好,娘娘必须喜欢。可惜了……”随后蹲下身,猛地用力扯住张起灵脑袋一边的头发露出他的侧颈,匕首凑了上去。
吴邪这边几乎要拍案而起!但只一瞬间——他都没来得及看清张起灵的动作——局势大变,宦官手上的匕首到了张起灵手上,张起灵一条胳膊卡在他脖子上,刀尖抵着他的下巴,不顾周围几把正对准自我的剑拽着宦官站起来,道:“把剑扔掉。”却还是吴邪的声音,冷冷的。
东厂的人相互看看,并没有人对此做出反应。张起灵手上力道又重了几分,宦官仰着脑袋哎哟哎哟地叫,道:“听他的听他的!照他说的做!把剑扔掉!”
那些人也不犹豫,剑立马噼里啪啦扔了一地。
“到门外去。”张起灵又命令道。几人急急慌慌撤到门外看不见的地方。
张起灵挟着宦官后退几步到了吴邪旁侧,忽然松开手,趁宦官还未反应时反手劈在他后颈上,那人哼都没哼一声就倒了下去。
吴邪脸色惨白,嚅嗫着嘴唇颤颤道:“……死了?”
“没有。”张起灵从衣内摸出两张银票搁在桌上,又将玉牌从倒在地上的人腰间扯下揣进衣襟里,对吴邪道,“你可知密道在哪?”
吴邪连连点头,视线却定在张起灵被剑尖划开的前襟上怎样也移不开——张起灵身上的皮肤比脸还要白些,锁骨处又被利剑划破,一道道的血痕。
“快去。”张起灵没注意到吴邪的分神似的催促道。吴邪这才如梦方醒,匆匆瞥了眼地上倒着的人后带张起灵去了后门。